走江湖，通常是指以卖艺、相面、算卦、卖药等为职业，走南闯北、来往各地谋求生活。但是，最初的“走江湖”，却是指唐代僧侣行走于江西与湖南之间，求学问禅。中唐时期，江西高僧道一、湖南高僧希迁是佛教界的两大领军人物，各地僧侣纷纷前往参学。当时的僧人如果没有拜见过道一和希迁，会被视为浅薄无知。所以，“走江湖”曾是禅门的必修课。
唐代是佛教的鼎盛时期。有唐一代近300年间，除唐武宗废佛之外，其它皇帝都提倡佛教，从而出现了繁荣昌盛局面，涌现出众多佛教宗派，各具特色。在江西和湖南一带，由禅宗六祖慧能创立的南宗禅，一枝独秀，高僧辈出。
道一和希迁均出自南宗禅。南宗禅创始人慧能有五大弟子，以南岳怀让、青原行思两支最盛。行思于唐中宗神龙元年（705年）入住吉州青原山安隐寺（今江西吉安市青原区净居寺），后传衣于弟子希迁。怀让于唐玄宗先天二年（713年）入住南岳衡山般若寺（今湖南衡阳市南岳区福严寺），后传衣于弟子道一。到了唐玄宗天宝初年，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安排，怀让的弟子道一前往江西弘法，而行思的弟子希迁则来到湖南传禅。后来，道一在江西创立洪州宗，希迁在湖南创办石头宗，两人被誉为禅宗“二甘露门”。甘露门是佛教用语，意指如来之教法。
道一（709-788年）是汉州什方（今四川什邡）人，12岁在蜀中资州出家，后受具于渝州圆律师。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（735年），道一闻禅宗六祖慧能的弟子怀让在南岳传法，前往参访。跟随怀让修学十年后，道一去江西创建禅林，开堂传法。唐代宗大历八年（773年），道一移住洪州钟陵（今江西进贤）开元寺，其时四方学者云集。道一弟子众多，其门派称为洪州宗。因道一俗姓马，世称“马祖”。
南岳衡山的磨镜台，有一个关于道一的故事。道一初到衡山时，在般若寺附近结庵修行，终日打坐念经。般若寺住持怀让觉得道一是可塑之才，但修行方法不对，决定开导他。怀让问道一：“你坐禅图什么？”道一说：“图成佛。”怀让于是拿一块砖在他庵前的石头上磨。道一问：“你磨砖作什么？”怀让说：“磨作镜。”道一不解：“磨砖怎么可能成镜呢？”怀让说：“既然磨砖不能成镜，那坐禅又岂能成佛呢？”怀让一番开导，令道一醍醐灌顶，茅塞顿开。道一当即决定皈依南宗，拜怀让为师。这就是南岳磨镜台的来历。
希迁（700-790年）是端州高要（今广东高要）人，俗姓陈，年少时即沉毅果断，自信力强。他的家乡有宰牛祭祀的风俗，希迁非常反感这种做法。为阻止族人宰牛，希迁故意毁坏祭祀用的器具，还将未屠宰的牛抢走。一年时间，竟然抢了数十头牛。他将这些牛都送到了寺庙里。族人渐渐被希迁感动，也开始崇敬佛教。南宗禅创始人慧能在岭南曹溪宝林寺（今广东韶关南华禅寺）弘化时，希迁前往参学。但慧能圆寂时，年仅14岁的希迁尚未受具足戒。此后希迁前往吉州青原山安隐寺，师从行思。因机辩敏捷，受到行思的器重。唐玄宗天宝二年（743年），希迁游历至南岳衡山，居瑞应峰下南台寺。因每日坐禅于寺东的大石头上，故人称“石头和尚”，其门派则称石头宗。
希迁聪明过人，有“石头路滑”之说。道一门下有个叫隐峰的弟子，想去考验希迁的智慧。道一提醒他：“石头路滑。”意思就是，希迁是很厉害的人，你去考验他，纯属自讨没趣。隐峰说：“木杖随身，逢场作戏。”隐峰来到希迁的住处，二话不说先绕禅床一周，然后把锡杖一震，问道：“是何宗旨？”希迁回答：“苍天！苍天！”隐峰反被弄得一头雾水，只好回去向道一求解。道一说：“你再去一次，待他回答时便嘘他两声。”于是，隐峰又去问希迁同样的问题。没想到希迁也嘘他两声作为回应。隐峰垂头丧气地去见道一。道一说：“跟你说过石头路滑，现在相信了吧。”
马祖道一和石头希迁分别在江西、湖南传禅数十年，门庭繁茂，法脉昌隆。晚唐至五代时，南宗禅形成“五家七宗”。其中曹洞宗、云门宗、法眼宗三家出自希迁一系。临济宗、沩仰宗两家出自道一一系。后来临济宗下又衍生出黄龙派和杨歧派，故会同前面的五宗合称五家七宗。当时的佛教界有“临济临天下，曹洞曹半天”之说。南岳衡山与禅宗相关的两大丛林，福严寺（即般若寺）被誉为“天下法院”，南台寺被誉为“天下法源”。南宗禅也因此成为了中国佛教史上规模最大、影响最深远的主流，法嗣遍布天下。
南宋时，临济宗、曹洞宗还传到了日本。日本禅家三派临济宗、黄蘗宗、曹洞宗，均源于中国南宗禅。日本曹洞宗一直视南岳南台寺为祖庭，尊希迁为师祖，并不时派出代表团来南台寺礼祖。希迁创作的《参同契》、《草庵歌》，至今仍在被日本曹洞宗僧人作为晨课诵唱。据说日本动画片《聪明的一休》中的一休和尚，也属于曹洞宗。（文/谢志东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