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贵华 净名精舍
在大乘佛教的相当多经典中，佛陀叹大斥小，赞叹大乘的甚深微妙广大的理境、自利利他的菩提心与菩萨行、无上无等的佛果，而呵斥小乘的自利趣寂的出世趣求，但这在一些大乘修学者那里引起了困惑：大、小乘既然皆乃佛陀所安立，佛陀为何要陷自己于自相矛盾中且令修学者无所适从呢？如果并非表观那样简单，那么佛陀所斥为何，意趣何在？
无论大小乘经典都承认，佛陀是彻底解脱、圆满觉悟又大慈大悲者，其一切所说之教皆最极清净，最极善巧，具无上圣德性，如阿含所说“初、中、后善，善义，善味，纯一，满，净，梵行清白”，因此绝非误导众生、障碍善根的戏论，而是圣教量，其所安立的小乘当然不例外，可知佛陀对小乘的呵斥就有深意了，应“谛听！谛听！善思念之”！
按照法华经，佛陀所说的大、小乘以及其呵斥本身作为教，皆一致含摄有一根本意趣，谓过去、现在以及未来诸佛出世，以无量无数方便、种种因缘譬喻言辞，而为众生演说诸法，皆欲令众生开佛知见，欲示众生佛之知见，欲令众生悟佛知见，欲令众生入佛知见道，即皆欲善巧引导一切众生舍执证真，最终成就佛果。
显然，在此意义上，佛陀的呵斥绝非针对小乘教，毕竟小乘教是佛陀所说，属于圣教量；亦非针对小乘理，因为其为小乘教所开显，能摄一分诸法实相；亦非针对小乘智，因为其能证一分真实；亦非针对小乘法，因为其能成立解脱圣道；亦非针对小乘道，因为其能成就出世圣果；亦非针对小乘善根，因为其是一分出世善的内因。
要理解佛陀呵斥的真实意趣，须从三方面入手，即对治、引导与开显意趣，略说如下：
一、对治方面，乃对治三见趣：1、小乘行者住小乘而以其为足；2、小乘行者住小乘而否定大乘；3、大乘行者以小乘为基础与根本，而回大向小，即舍大乘趣求小乘果。
二、引导方面，乃引导三见趣：1、小乘行者在承许小乘的同时承许大乘；2、小乘行者不以小乘为足而应回小向大；3、大乘行者应以大乘为根本而摄学小乘，以普度一切众生，但不应回大向小。
三、开显方面，乃开显三义：1、大乘在境、行、果上殊胜于小乘；2、大乘作为成佛之道乃佛教的根本道；3、佛教的最终趣求是成就大乘果（成佛）而非成就小乘果（阿罗汉与独觉）。
总的来看，就大、小乘而言，二者平等又有差别，即从法性、皆作为佛陀所说的圣教量、皆为针对各自所度化对象应机的最善巧安立、皆为度化众生最终成就佛果的方便等角度看，无疑是平等的，而从境、行、果与所针对的根性，以及与成就佛果的亲缘关系等角度看，又是有差别的。这样的意趣在法华经中以羊、鹿、牛车三车与大白牛车的“车喻”来显示。
在“车喻”中，大白牛车指能统摄一切教、一切理、一切道、一切方便、一切善而能普度一切众生成就佛果的总相一乘，羊车、鹿车、牛车指各能统摄自乘之教、理、道、方便、善而能度化自乘善根成熟者成就自果的别相声闻乘（阿罗汉乘）、独觉乘、大乘（如来乘）。三车喻三乘皆作为方便的平等性以及皆有各自针对性的差别性，一车喻一乘作为三乘的归宿，而牛车与大白牛车的关联显示大乘与一乘的最亲近的指向关系。简而言之，一乘是三乘的根本与总摄，三乘是一乘的体现与构成。在其中，小乘与大乘获得了别立而相异、对待而平等的意义。
既然小乘即声闻、独觉乘乃佛所安立，与大乘的佛教性（圣教量性）无异，而成一乘性，构成佛陀完整佛教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，故切不可说“小乘经中只破我执，仍有法执”，实际上小乘经作为佛说只显示破我执，并非存有法执，而是小乘开显解脱道，仅需破我执足矣，佛就点到为止！
现今由于以科学主义、人本主义为根基的世俗见的普世化，大乘来自佛的“如是我闻性”即佛教性遭到普遍置疑，即使在大乘信仰者那里也如此；大乘与小乘的称名以及性质区分本乃佛陀的圣言判定，而被斥为后世凡夫的偏见与妄执；小乘更被奉作“根本佛教”与“原始佛教”而置为一切正法的基础；等等，以致各种类型“大乘非佛说”盛行。正因为大乘的合法性在教内外直接或者间接的消解下陷入危机，佛陀圣教即正法的本来面目遭到了空前扭曲、割裂与遮蔽。
这样一种没落的时代正法状况呼唤正信，呼唤树立如实、健全的佛教观。必须认识到，大乘、小乘以及人天乘在佛教性、整体性与一乘性意义上构成佛的完整佛教，它们作为成佛的方便是平等的，但其差别性特别是与佛果的亲疏关系的不同也必须正视，正是在后者意义上成立了了义不了义等的判教，即在一乘中大乘为根本方便，小乘、人天乘为方便方便。
还必须认识到，佛陀的大乘、小乘与人天乘既然相待而关联为完整佛教，就要求修学者予以整体对待而平等依止，如是听闻，如是信受，如是思维，如是修习，由此向上深入，由此向下普摄，自度度他，自觉觉他，真正走上大乘道，走上一乘道，最终成就佛果。这是现今对治怀疑乃至诽谤佛、法以及虚化、偏化、矮化、俗化、异化等病蔽，引导正信，令正法久住的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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